① 炊者不立:传世版为“企者不立”,王弼与河上公注本均把“企”理解为“尚进、进取”,表示这样的人会失去安稳的状态,故而“不立”。但《道德经》从来都没有反对人进取,让人安之若命,而只是要“知止”、“功遂身退”。因此这里取“炊者不立”,“炊”通“吹”,表示说话如果像吹风一样无根由、无内容,就会随时消散,而不能“立”足。传世版这里还加了一句“跨者不行”,用于和“炊者不立”对仗,但帛书甲乙本均无此句,疑为后人所加。
② 自视者不彰:传世版为“自是者不彰”,“是”,自以为是的意思,以己为是。而“自视者不彰”,则是由己而视。“是”本身就包含了结果,已经认为自己是对的了,“不彰”就显得多余。因此取“视”,视之而不彰,是一个动作造成相应的结果,更加符合此处文义。
③ 有欲者弗居:传世版为“有道者不处”。“有道者”和“有欲者”是有差别的,“有欲者”不一定是“有道者”,而“有道者”也可以处于“有欲”的状态,将要有所作为。因为有所作为,所以需要用人之力,所以不能遭“物”所恶。此处当取“有欲者”,因为“有道者”,也可能处于虚极静笃、独立而存、与“物”无关的状态。
说话像吹风就无法立足,用自己的认知去看待事物就不得显明,用自己的成见去理解事物就不得其真。自己夸耀自己,不能成就功业;自己认为自己高贵,不能得到敬重。用“道”的理念去看待这些行为,就好像吃不完的饭一样是累赘,就好像画蛇添足的动作一样是多余,大家都会厌恶它。因此想要有所作为的人,不会去干这样的事情。
第二十三章:
帛书版:
曲则全,枉则正①,洼则盈,敝则新,少则得,多则惑。是以圣人执一②,以为天下牧②。不自视故彰,不自见故明,不自伐故有功,弗矜故能长。夫唯不争,故莫能与之争。古之所谓曲全者,岂语哉!诚全归之。
传世版:
曲则全,枉则直,洼则盈,敝则新,少则得,多则惑。是以圣人抱一,为天下式。不自见故明,不自是故彰,不自伐故有功,不自矜故长。夫唯不争,故天下莫能与之争。古之所谓曲则全者,岂虚言哉!诚全而归之。
版本差异:
① 枉则正:传世版为“枉则直”,有句话叫“宁向直中取,勿向曲中求”,直与曲相对,因为“直”并不一定是“正”,“曲”也不一定是“枉”。比如孔子说“以直报怨”,他说的“直”明显就不是“正”的意思。而本句的“枉”与“正”相对,有个成语叫“较枉过正”,所以此处取“正”。
② 执一:传世版为“抱一”,抱一而为天下式,有垂拱而治的意思,但执一而为天下牧,就有使用某种法则治理天下的意思。一种是没有动作无所作为,一种是有所行动有所作为。从句首得“全”、“正”、“盈”、“新”来看,应当是有所作为的状态,故此处取“执一”、“天下牧”。
直译:
曲折行事,往往可以得到圆满的结果;屈伏不争,往往可以造就中正的状态。低洼可以造就盈满,老旧可以造就新颖,追求的少则容易有所得,追求的多则容易陷入迷惑。所以圣人执守这个原则,用以治理天下。不被自己的眼光所局限去看待事物,因而道理得以彰显;不被自己的成见所局限去认知事物,因而真相得以显明。不自我夸耀,故而有功;不自认高贵,故而为长。正是因为不争,天下无人可与之相争。古人说的“曲全”这个道理,可不仅仅只是一句空话,而是真的能够得到至善完满。
第二十四章:
帛书版:
希言自然。飘风不终朝,暴雨不终日。孰为此?天地而弗能久,又况于人乎!故从事而道者同于道①,德者同于德,失者同于失。同于德者,道亦德之②。同于失者,道亦失之③。
传世版:
希言自然。故飘风不终朝,骤雨不终日。孰为此者?天地。天地尚不能久,而况于人乎?故从事于道者,道者同于道,德者同于德,失者同于失。同于道者,道亦乐得之;同于德者,德亦乐得之;同于失者,失亦乐得之。信不足焉,有不信焉。
版本差异:
① 故从事而道者同于道:传世版是“故从事于道者,道者同于道”,多了一个“道者”,为误入,当删。《淮南子》中引用此处文本也为“从事于道者同于道”。
② 同于德者,道亦德之:传世版是“同于道者,道亦乐得之;同于德者,德亦乐得之”,字句出入很大,意义差别也很大。首先“同于道者”本身就代表与“道”相合,“道亦乐得之”是句废话。其次“德”只是一个空泛的概念,不像“道”一样是独立存在的事物,所以“德亦乐得之”就无从谈起。“同于德者,道亦德之”意思是说,如果持守于“德”,那么道也不会放弃他,主语始终是“道”,因为“德”只是“道”通行于万物的呈现而已。
③ 同于失者,道亦失之:传世版是“同于失者,失亦乐得之”,“失”作主语并不妥当,同样因为它只是一个空泛的概念,并不具备明确的内涵。从上句的“失者”可以看出,这里“失”的是道与德。“德”是“道”通行于万物的呈现,把道与德都失去了,那么道也就会失去他,与上句“道亦德之”刚好对应,因此这里取“道亦失之”。
直译:
不轻易发号施令,而是让万物自作自化。狂风不能刮一早上,暴雨不能下一整天,谁制造的狂风暴雨呢?天地强力施为都不能够长久,又更何况是人呢?所以用道的行为方式从事,就会获得“有道”的结果;用德的行为方式从事,就会获得“有德”的结果;用失道失德的行为方式从事,就会获得“失道失德”的结果。有德之人,道也会得到他;失德之人,道也会失去他。
第二十五章:
帛书版:
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。寂呵寥呵,独立而不改①,可以为天地母②。吾未知其名,字之曰道。吾强为之名曰大,大曰逝,逝曰远,远曰反。道大,天大,地大,王亦大。国中有四大,而王居一焉。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。
传世版:
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。寂兮寥兮,独立不改,周行而不殆,可以为天下母。吾不知其名,字之曰道,强为之名曰大。大曰逝,逝曰远,远曰反。故道大,天大,地大,王亦大。域中有四大,而王居其一焉。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。
版本差异:
① 独立而不改:传世版为“独立不改,周行而不殆”,添加了一句“周行而不殆”。“周行”是“循环运行”的意思,把道的运行理解为周而复始,其实是错误的。天地日升日落,万物生灭枯荣,看似周而复始,然而决定这日升日落、生灭枯荣的“道”,却非是周而复始,而是固定不变的,也就是“独立不改”。此处去掉“周行而不殆”更合适,因为它误解了道的运作模式。道生之、畜之、长之、育之、亭之、毒之、养之、覆之,用的都是同一个道,而并不是生有个生之道,畜有个畜之道,长、育、亭、毒、养、覆,都只是一个道。王弼将“周行”解为“无所不至”,勉强可通,但是“道”有“不行而至”的意思,也不存在“殆”与“不殆”的状态。
② 可以为天地母:传世版为“可以为天下母”。天地之母,更符合“道”先天地生的定义,在天地还没有出现之前就已经有“道”了,所以“道”是生成天地万物的母亲。而“天下母”,就欠缺了这个含义,此处当取“可以为天地母”。
直译:
有个东西混然而成,在天地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。这个东西空虚而又寂静,独立存在而又恒定不变,是造生天地万物的母亲。我不知道它的名字,称呼它为“道”,勉强给了它一个定义叫“大”。大到不论时间如何流逝也无法消减它;大到无论空间如何延伸也无法阻止它;大到无论如何颠倒反转也无法摆脱它。道大,天大,地大,王也大,像这么大的东西有四个,王就是其中之一。人守法于地,地守法于天,天守法于道,而道守法于它自己。
第二十六章:
帛书版:
重为轻根,静为躁君。是以君子①终日行,不离其辎重。唯有环观,燕处则超若。若何万乘之王,而以身轻于天下②?轻则失本,躁则失君。
传世版:
重为轻根,静为躁君。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。虽有荣观,燕处超然,奈何万乘之主,而以身轻天下?轻则失本,躁则失君。
版本差异:
① 君子:传世版为“圣人”。“君子”与“圣人”并非一类,“君子”在先秦是指“君王之子”,泛指地位高贵的人,而这样的人与“圣人”还是有区别的。此处讲“终日行,不离其辎重”,随从车辆众多,明显是讲贵人这个群体的,而非特指圣人,因此当取“君子”。
② 以身轻于天下:传世版为“以身轻天下”。“以身轻于天下”,和第三十章“以兵强于天下”是相同的结构,可分别读为“轻以身为天下”和“强以兵行天下”,“于”是“为、行事”的意思。因此“以身轻于天下”是指“轻率地用身体去治理天下”,而“以身轻天下”就变成了“用身体轻率地治理天下”。一个是强调身为本,不要轻率地对待它、耗费它,哪怕是治理天下这样的大事;一个却是强调治理天下的态度,不能过于轻率,看重的是治理天下这件事,正好把道家的“贵身”理念给遗漏了。这其实和第十三章的改动是一样的,第十三章把“贵为身于为天下”改成了“贵以身为天下”,也是出于这个目的。
直译:
重是轻的根本,静是躁的主宰。所以君子终日在外行走不离开辎重,只有辎重随身,营寨环绕,才能闲居而表现出很悠然的样子。为什么拥有万辆兵车的君王,却轻易地动用自己的身体,以单薄的力量去行治天下之事呢?过于轻浮,就会失去根本;过于浮躁,就会失去依托。
第二十七章:
帛书版:
善行者无辙迹,善言者无瑕谪,善数者不以筹策。善闭者无关钥而不可启也,善结者无绳约而不可解也。是以圣人恒善救人,而无弃人。物无弃材①,是谓袭明。故善人,善人之师②,不善人,善人之资也。不贵其师,不爱其资,唯智乎大迷,是谓妙要。
传世版:
善行无辙迹,善言无瑕谪,善数不用筹策,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,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。是以圣人常善救人,故无弃人;常善救物,故无弃物,是谓袭明。故善人者,不善人之师;不善人者,善人之资。不贵其师,不爱其资,虽智大迷,是谓要妙。
版本差异:
① 物无弃材:传世版为“常善救物,故无弃物”,强行与上文“常善救人,故无弃人”对应,其实是画蛇添足。人也归属于物,善救人而无弃人,更进一步就是“物无弃材”,从人类社会到自然万物,从个别到普遍。因此人与物是递进关系,而非平行关系,此处当取“物无弃材”。
② 善人之师:传世版改成了“不善人之师”,看上去更容易理解一些,就是贤良之人教授无知之人,然而却并不是本处要表达的意思。善人,是指有道之人,如上文所说善行者、善言者。这类善人,唯善人可以得识,可引为师友。因为他们行无迹,言无声,被褐而怀玉,故“不善人”不能识。善人若为不善人之师,岂非自寻烦恼,盖俗人察察昭昭,要如何才能教会他们无为大道?这种逆势努行之举,非善人之所为也。
直译:
善于行走的人,不会留下车辙马迹。善于言说的人,不会留下疏漏过失。善于计算的人,不会借助竹筹砝码。善于闭藏的人,不使用门栓插销别人也打不开。善于束缚的人,不使用绳索捆束别人也解不开。所以圣人总是善于救人,而不会抛弃人。万物都能各得其用而不被遗弃,这就可以称得上是沿用了道。所以有道之人,可为有道之人的师友,无道之人,可为有道之人的资材。不珍视自己的师友,不爱惜自己的资材,终不过只是大糊涂中的小聪明而已,这是个精深微妙的道理。
第二十八章:
帛书版:
知其雄,守其雌,为天下溪。为天下溪,恒德不离。恒德不离,复归于婴儿。知其荣,守其辱,为天下谷。为天下谷,恒德乃足。恒德乃足,复归于朴①。知其白,守其黑,为天下式。为天下式,恒德不忒。恒德不忒,复归于无极。朴散则为器,圣人用则为官长。夫大制无割。
传世版:
知其雄,守其雌,为天下溪。为天下溪,常德不离,复归于婴儿。知其白,守其黑,为天下式。为天下式,常德不忒,复归于无极。知其荣,守其辱,为天下谷。为天下谷,常德乃足,复归于朴。朴散则为器,圣人用之则为官长。故大制不割。
版本差异:
① 复归于朴:从“知其荣”到“复归于朴”,传世版更改了这段话的位置,把它调到了“朴散则为器”之前,估计是为了以“朴”作为前后语义承接。可这样擅自变动原文是很不妥当的,如《道德经》第五十四章,讲“修之身,其德乃真”,“修之家,其德有余”,“修之乡,其德乃长”,“修之邦,其德乃丰”,“修之天下,其德乃博”,也是在描述“德”之貌,然而每一句都呈递进关系,又怎么知道在本章不是如此呢!整本《道德经》并不只是这一个地方有擅自调换语序的情况,可见后人为追求所谓对仗、承接、工整等表面精致竟不惜篡改经典,可谓病态。
直译:
深知雄强,而安守雌弱,成为天下溪流的归处。成为天下溪流的归处,恒德就不会失去。恒德不会失去,就能复归于婴儿的纯真柔和之境。深知荣华,而安守浊辱,成为畜养天下万物的空谷。成为畜养天下万物的空谷,恒德也就得以充足。恒德得以充足,就能复归于真朴的混然如一之境。深知清白,而安守暗昧,成为天下清明的范式。成为天下清明的范式,恒德也就不会差失。恒德不会差失,就能复归于无极的深远无限之境。真朴破散则成为器,圣人用朴就能成为众器之官长。所以真正完备的制度,是不会对万物进行分割裁裂的。
第二十九章:
帛书版:
将欲取天下而为之,吾见其弗得已。夫天下神器也,非可为者也。为者败之,执者失之。物或行或随,或嘘或吹,或强或羸,或培或堕。是以圣人去甚,去泰,去奢。
传世版:
将欲取天下而为之,吾见其不得已。天下神器,不可为也,为者败之,执者失之。故物或行或随,或歔或吹。或强或羸,或挫或隳。是以圣人去甚,去奢,去泰。
第三十章:
帛书版:
以道佐人主,不以兵强于天下,其事好还。师之所居,楚棘生之。善者果而已矣,毋以取强焉。果而毋骄,果而勿矜,果而毋伐,果而毋得已居,是谓果而不强。物壮而老,是谓之不道,不道早已。
传世版:
以道佐人主者,不以兵强天下。其事好还。师之所处,荆棘生焉。大军之后,必有凶年。善者果而已,不以取强。果而勿矜,果而勿伐,果而勿骄。果而不得已,果而勿强。物壮则老,是谓不道,不道早已。
第三十一章:
帛书版:
夫兵者,不祥之器也。物或恶之,故有裕者弗居。君子居则贵左,用兵则贵右。故兵者非君子之器也,兵者不祥之器也,不得已而用之,恬淡为上。勿美也,若美之,是乐杀人也。夫乐杀人,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。是以吉事上左,丧事上右。是以偏将军居左,上将军居右;言以丧礼居之也。杀人众,以悲哀莅之。战胜,以丧礼处之。
传世版:
夫佳兵者,不祥之器,物或恶之,故有道者不处。君子居则贵左,用兵则贵右。兵者不祥之器,非君子之器,不得已而用之,恬淡为上。胜而不美,而美之者,是乐杀人。夫乐杀人者,则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。吉事尚左,凶事尚右。偏将军居左,上将军居右,言以丧礼处之。杀人之众,以哀悲泣之,战胜,以丧礼处之。
第三十二章:
帛书版:
道恒无名,朴虽小,而天下弗敢臣。侯王若能守之,万物将自宾。天地相合,以雨甘露。民莫之令而自均焉。始制有名,名亦既有,夫亦将知止,知止所以不殆。譬道之在天下也,犹小谷之与江海也。
传世版:
道常无名,朴虽小,天下莫能臣也。侯王若能守之,万物将自宾。天地相合,以降甘露,民莫之令而自均。始制有名,名亦既有,夫亦将知止,知止所以不殆。譬道之在天下,犹川谷之于江海。
第三十三章:
帛书版:
知人者智也,自知者明也。胜人者有力也,自胜者强也。知足者富也,强行者有志也。不失其所者久也,死而不亡者寿也。
传世版:
知人者智,自知者明。胜人者有力,自胜者强。知足者富。强行者有志。不失其所者久。死而不亡者寿。
第三十四章:
帛书版:
道氾呵,其可左右也。成功遂事而弗名有也。万物归焉而弗为主,则恒无欲也,可名于小。万物归焉而弗为主,可名于大。是以圣人之能成大也,以其不为大也,故能成大。
传世版:
大道氾兮,其可左右。万物恃之而生而不辞,功成不名有。衣养万物而不为主,常无欲,可名于小;万物归焉而不为主,可名为大。以其终不自为大,故能成其大。
第三十五章:
帛书版:
执大象,天下往;往而不害,安平太。乐与饵,过客止。故道之出言也,曰淡呵其无味也。视之不足见也,听之不足闻也,用之不可既也。
传世版:
执大象,天下往。往而不害,安平太。乐与饵,过客止。道之出口,淡乎其无味,视之不足见,听之不足闻,用之不可既。
第三十六章:
帛书版:
将欲翕之,必固张之;将欲弱之,必固强之;将欲去之,必固举之;将欲夺之,必固予之;是谓微明。柔弱胜强,鱼不可脱于渊,邦利器不可以示人。
传世版:
将欲歙之,必固张之;将欲弱之,必固强之;将欲废之,必固兴之;将欲夺之,必固与之。是谓微明。柔弱胜刚强。鱼不可脱于渊,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。
第三十七章:
帛书版:
道恒无名,侯王若能守之,万物将自化。化而欲作,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。镇之以无名之朴,夫将不欲,不欲以静,天地将自正。
传世版:
道常无为而无不为。侯王若能守之,万物将自化。化而欲作,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。无名之朴,夫亦将无欲。不欲以静,天下将自定。
第三十八章:
帛书版:
上德不德,是以有德;下德不失德,是以无德。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也。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也。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也。上礼为之而莫之应也,则攘臂而扔之。故失道而后德,失德而后仁,失仁而后义,失义而后礼。夫礼者,忠信之薄也,而乱之首也。前识者,道之华也,而愚之首也。是以大丈夫居其厚而不居其薄;居其实而不居其华。故去彼取此。
传世版:
上德不德,是以有德;下德不失德,是以无德。上德无为而无以为;下德为之而有以为。上仁为之而无以为;上义为之而有以为。上礼为之而莫之应,则攘臂而扔之。故失道而后德,失德而后仁,失仁而后义,失义而后礼。夫礼者,忠信之薄,而乱之首。前识者,道之华,而愚之始。是以大丈夫处其厚,不居其薄;处其实,不居其华。故去彼取此。
第三十九章:
帛书版:
昔之得一者,天得一以清,地得一以宁,神得一以灵,谷得一以盈,侯王得一而以为天下正。其诫之也,谓天毋已清将恐裂,谓地毋已宁将恐发,谓神毋已灵将恐歇,谓谷毋已盈将恐竭,谓侯王毋已贵以高将恐蹶。故必贵而以贱为本,必高矣而以下为基。夫是以侯王自谓孤寡不谷。此其贱为本舆,非也?故致数誉无誉。是故不欲禄禄若玉,硌硌若石。
传世版:
昔之得一者,天得一以清,地得一以宁,神得一以灵,谷得一以盈,万物得一以生,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。其致之,天无以清将恐裂,地无以宁将恐发,神无以灵将恐歇,谷无以盈将恐竭,万物无以生将恐灭,侯王无以贵高将恐蹶。故贵以贱为本,高以下为基。是以侯王自称孤﹑寡﹑不谷。此非以贱为本邪﹖非乎﹖故致数舆无舆,不欲琭琭如玉,珞珞如石。
第四十章:
帛书版:
上士闻道,勤能行之。中士闻道,若存若亡。下士闻道,大笑之。弗笑,不足以为道。是以建言有之曰:明道如昧,进道如退,夷道如类。上德如谷,大白如辱。广德如不足,建德如偷。质真如渝。大方无隅,大器免成,大音希声,大象无形,道褒无名。夫唯道,善始且善成。
传世版:
上士闻道,勤而行之;中士闻道,若存若亡;下士闻道,大笑之。不笑,不足以为道。故建言有之﹕明道若昧,进道若退,夷道若颣,上德若谷,大白若辱,广德若不足,建德若偷,质真若渝,大方无隅,大器晚成,大音希声,大象无形,道隐无名。夫唯道,善贷且成。
第四十一章:
帛书版:
反也者,道之动也;弱也者,道之用也。天下之物生于有,有生于无。
传世版:
反者道之动,弱者道之用。天下万物生于有,有生于无。
第四十二章:
帛书版:
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,万物负阴而抱阳,冲气以为和。人之所恶,唯孤寡不谷,而王公以自名也。物或损之而益,益之而损。古人之所教,亦我而教人。故强梁者不得其死,我将以为学父。
传世版:
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。万物负阴而抱阳,冲气以为和。人之所恶,唯孤﹑寡﹑不谷,而王公以为称。故物或损之而益,或益之而损。人之所教,我亦教之。强梁者不得其死,吾将以为教父。
第四十三章:
帛书版:
天下之至柔,驰骋于天下之至坚。无有入于无间。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也。不言之教,无为之益,天下希能及之矣。
传世版:
天下之至柔,驰骋天下之至坚。无有入无闲,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。不言之教,无为之益,天下希及之。
第四十四章:
帛书版:
名与身孰亲?身与货孰多?得与亡孰病?甚爱必大费,多藏必厚亡。故知足不辱,知止不殆,可以长久。
传世版:
名与身孰亲﹖身与货孰多﹖得与亡孰病﹖是故甚爱必大费,多藏必厚亡,知足不辱,知止不殆,可以长久。
第四十五章:
帛书版:
大成若缺,其用不敝。大盈若盅,其用不穷。大直如屈,大巧如拙,大赢如肭,躁胜寒,静胜热,清静可以为天下正。
传世版:
大成若缺,其用不弊。大盈若冲,其用不穷。大直若屈,大巧若拙,大辩若讷。躁胜寒,静胜热。清静为天下正。
第四十六章:
帛书版:
天下有道,却走马以粪。天下无道,戎马生于郊。罪莫大于可欲,祸莫大于不知足,咎莫憯于欲得。故知足之足,恒足矣。
传世版:
天下有道,却走马以粪。天下无道,戎马生于郊。祸莫大于不知足;咎莫大于欲得。故知足之足,常足矣。
第四十七章:
帛书版:
不出于户,以知天下。不窥于牖,以知天道。其出也弥远,其知弥少。是以圣人不行而知,不见而明,弗为而成。
传世版:
不出户,知天下;不窥牖,见天道。其出弥远,其知弥少。是以圣人不行而知,不见而名,不为而成。
第四十八章:
帛书版:
为学者日益,闻道者日损。损之又损,以至于无为。无为而无以为。取天下也,恒无事;及其有事也,不足以取天下。
传世版:
为学日益,为道日损。损之又损,以至于无为。无为而无不为。取天下常以无事,及其有事,不足以取天下。
第四十九章:
帛书版:
圣人恒无心,以百姓心为心。善者善之,不善者亦善之,德善也。信者信之,不信者亦信之,德信也。圣人之在天下也,歙歙焉,为天下浑其心。百姓皆属耳目焉,圣人皆孩之。
传世版:
圣人无常心,以百姓心为心。善者,吾善之;不善者,吾亦善之,德善。信者,吾信之;不信者,吾亦信之,德信。圣人在,天下歙歙,为天下浑其心,百姓皆注其耳目,圣人皆孩之。
第五十章:
帛书版:
出生入死。生之徒十有三,死之徒十有三,而民生生,动皆之死地之十有三。夫何故也?以其生生也。盖闻善摄生者,路行不避兕虎,入军不被甲兵。兕无所投其角,虎无所措其爪,兵无所容其刃。何故也?以其无死地焉。
传世版:
出生入死。生之徒,十有三;死之徒,十有三;人之生,动之死地,亦十有三。夫何故﹖以其生生之厚。盖闻善摄生者,陆行不遇兕虎,入军不被甲兵;兕无所投其角,虎无所措其爪,兵无所容其刃。夫何故﹖以其无死地。
第五十一章:
帛书版:
道生之而德畜之,物刑之而器成之。是以万物尊道而贵德。道之尊,德之贵也,夫莫之爵,而恒自然也。道生之、畜之、长之、育之、亭之、毒之、养之、覆之。生而弗有也,为而弗恃也,长而弗宰也,此谓之玄德。
传世版:
道生之,德畜之,物形之,势成之。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。道之尊,德之贵,夫莫之命而常自然。故道生之,德畜之。长之育之,亭之毒之,养之覆之。生而不有,为而不恃,长而不宰。是谓玄德。
第五十二章:
帛书版:
天下有始,以为天下母。既得其母,以知其子;既知其子,复守其母,没身不殆。塞其兑,闭其门,终身不勤。启其兑,济其事,终身不救。见小曰明,守柔曰强。用其光,复归其明。毋遗身殃,是谓袭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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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下有始,以为天下母。既得其母,以知其子,既知其子,复守其母,没身不殆。塞其兑,闭其门,终身不勤。开其兑,济其事,终身不救。见小曰明,守柔曰强。用其光,复归其明,无遗身殃,是为习常。
第五十三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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使我挈有知,行于大道,唯迤yi是畏。大道甚夷,而民好径。朝甚除,田甚芜,仓甚虚。服文采,带利剑,厌饮食,资财有余。是为盗竽,非道也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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使我介然有知,行于大道,唯施是畏。大道甚夷,而民好径。朝甚除,田甚芜,仓甚虚;服文彩,带利剑,厌饮食,财货有余;是为夸盗。非道也哉﹗
第五十四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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善建者不拔,善抱者不脱,子孙以祭祀不绝。修之身,其德乃真。修之家,其德有余。修之乡,其德乃长。修之国,其德乃丰。修之天下,其德乃博。以身观身,以家观家,以乡观乡,以邦观邦,以天下观天下。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。以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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善建者不拔,善抱者不脱,子孙以祭祀不辍。修之于身,其德乃真;修之于家,其德乃余;修之于乡,其德乃长;修之于国,其德乃丰;修之于天下,其德乃普。故以身观身,以家观家,以乡观乡,以国观国,以天下观天下。吾何以知天下然哉﹖以此。
第五十五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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含德之厚者,比于赤子。蜂虿虺蛇弗螫,攫鸟猛兽弗搏。骨弱筋柔而握固,未知牝牡之会而朘怒,精之至也。终日号而不嚘,和之至也。知和曰常,知常曰明,益生曰祥,心使气曰强。物壮即老,谓之不道,不道早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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含德之厚,比于赤子。蜂虿虺蛇不螫,猛兽不据,攫鸟不搏。骨弱筋柔而握固。未知牝牡之合而全作,精之至也。终日号而不嗄,和之至也。知和曰常,知常曰明。益生曰祥。心使气曰强。物壮则老,谓之不道,不道早已。
第五十六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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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者弗言,言者弗知。塞其兑,闭其门,和其光,同其尘,挫其锐,解其纷,是谓玄同。故不可得而亲,亦不可得而疏;不可得而利,亦不可得而害;不可得而贵,亦不可得而贱,故为天下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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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者不言,言者不知。塞其兑,闭其门,挫其锐,解其分,和其光,同其尘,是谓玄同。故不可得而亲,不可得而疏;不可得而利,不可得而害;不可得而贵,不可得而贱。故为天下贵。
第五十七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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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正治邦,以奇用兵,以无事取天下。吾何以知其然也哉?夫天下多忌讳,而民弥贫。民多利器而邦家滋昏。人多智巧,而奇物滋起。法物滋彰,而盗贼多有。是以圣人之言曰:我无为而民自化,我好静而民自正,我无事而民自富,我欲不欲而民自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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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正治国,以奇用兵,以无事取天下。吾何以知其然哉﹖以此。天下多忌讳,而民弥贫;民多利器,国家滋昏;人多伎巧,奇物滋起;法令滋彰,盗贼多有。故圣人云﹕“我无为而民自化,我好静而民自正,我无事而民自富,我无欲而民自朴。”
第五十八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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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政闷闷,其民惇惇。其政察察,其民缺缺。祸,福之所倚;福,祸之所伏,孰知其极?其无正也。正复为奇,善复为妖。人之迷也,其日固久矣。是以方而不割,廉而不刺,直而不肆,光而不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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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政闷闷,其民淳淳;其政察察,其民缺缺。祸兮福之所倚,福兮祸之所伏。孰知其极﹖其无正。正复为奇,善复为妖。人之迷,其日固久。是以圣人方而不割,廉而不刿,直而不肆,光而不耀。
第五十九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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治人事天莫若啬,夫唯啬,是以早服,早服是谓重积德。重积德则无不克,无不克则莫知其极。莫知其极,可以有国。有国之母,可以长久。是谓深根固柢,长生久视之道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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治人事天,莫若啬。夫唯啬,是谓早服;早服谓之重积德;重积德则无不克,无不克则莫知其极;莫知其极,可以有国;有国之母,可以长久;是谓深根固柢,长生久视之道。
第六十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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治大国若烹小鲜,以道莅天下,其鬼不神。非其鬼不神,其神不伤人也。非其神不伤人也,圣人亦弗伤也。夫两不相伤,故德交归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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治大国,若烹小鲜。以道莅天下,其鬼不神;非其鬼不神,其神不伤人;非其神不伤人,圣人亦不伤人。夫两不相伤,故德交归焉。
第六十一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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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邦者,下流也,天下之牝。天下之交也,牝恒以静胜牡。为其静也,故宜为下。大邦以下小邦,则取小邦﹔小邦以下大邦,则取于大邦。故或下以取,或下而取。故大邦者,不过欲兼畜人,小邦者,不过欲入事人,夫皆得其欲,大者宜为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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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国者下流,天下之交。天下之牝,牝常以静胜牡,以静为下。故大国以下小国,则取小国;小国以下大国,则取大国。故或下以取,或下而取。大国不过欲兼畜人,小国不过欲入事人。夫两者各得其所欲,大者宜为下。
第六十二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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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者万物之主也,善人之宝也,不善人之所保也。美言可以市,尊行可以加人。人之不善也,何弃之有,故立天子,置三卿,虽有拱之璧以先驷马,不若坐而进此。古之所以贵此者何也?不谓求以得,有罪以免与,故为天下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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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者万物之奥。善人之宝,不善人之所保。美言可以市,尊行可以加人。人之不善,何弃之有﹖故立天子,置三公,虽有拱璧以先驷马,不如坐进此道。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﹖不曰﹕以求得,有罪以免邪﹖故为天下贵。
第六十三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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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无为,事无事,味无味,大小,多少,报怨以德。图难乎其易也,为大乎其细也。天下之难作于易,天下之大作于细,是以圣人终不为大,故能成其大。夫轻诺必寡信,多易必多难,是以圣人犹难之,故终于无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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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无为,事无事,味无味。大小多少,报怨以德。图难于其易,为大于其细;天下难事必作于易,天下大事必作于细。是以圣人终不为大,故能成其大。夫轻诺必寡信,多易必多难。是以圣人犹难之,故终无难矣。
第六十四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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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安也,易持也。其未兆也,易谋也。其脆也,易破也。其微也,易散也。为之于其未有也,治之于其未乱也。合抱之木,生于毫末,九层之台,作于累土。百仞之高,始于足下。为之者败之,执之者失之。是以圣人无为也,故无败也;无执也,故无失也。民之从事也,恒于几成而败之,故曰慎终若始,则无败事矣。是以圣人欲不欲,而不贵难得之货;学不学,而复众人之所过,能辅万物之自然,而弗敢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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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安易持,其未兆易谋。其脆易泮,其微易散。为之于未有,治之于未乱。合抱之木,生于毫末;九层之台,起于累土;千里之行,始于足下。为者败之,执者失之。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,无执故无失。民之从事,常于几成而败之。慎终如始,则无败事。是以圣人欲不欲,不贵难得之货;学不学,复众人之所过。以辅万物之自然,而不敢为。
第六十五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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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曰:为道者非以明民也,将以愚之也。民之难治也,以其智也。故以智治邦,邦之贼也;以不智治国,国之德也。恒知此两者,亦稽式也;恒知稽式,此谓玄德。玄德深矣,远矣,与物反矣,乃至大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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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之善为道者,非以明民,将以愚之。民之难治,以其智多。故以智治国,国之贼;不以智治国,国之福。知此两者亦稽式。常知稽式,是谓玄德。玄德深矣,远矣,与物反矣,然后乃至大顺。
第六十六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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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海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,以其善下之,是以能为百谷王。是以圣人欲上民也,必以其言下之;其欲先民也,必以其身后之。故居前而民弗害也,居上而民弗重也。天下乐推而弗厌也。非以其无争与,故天下莫能与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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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,以其善下之,故能为百谷王。是以欲上民,必以言下之。欲先民,必以身后之。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,处前而民不害。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,以其不争,故天下莫能与之争。
第六十七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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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邦寡民,使有十百人之器而毋用,使民重死而远徙。有舟舆无所乘之;有甲兵无所陈之;使民复结绳而用之。甘其食,美其服,乐其俗,安其居,乐其俗,邻邦相望,鸡狗之声相闻,民至老死不相往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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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国寡民。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,使民重死而不远徙。虽有舟舆,无所乘之,虽有甲兵,无所陈之。使人复结绳而用之,甘其食,美其服,安其居,乐其俗。邻国相望,鸡犬之声相闻,民至老死,不相往来。
第六十八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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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言不美,美言不信。知者不博,博者不知。善者不多,多者不善。圣人无积,既以为人,己愈有;既以予人矣,己愈多。故天之道,利而不害﹔人之道,为而弗争。
传世版:
信言不美,美言不信。善者不辩,辩者不善。知者不博,博者不知。圣人不积,既以为人己愈有,既以与人己愈多。天之道,利而不害;圣人之道,为而不争。
第六十九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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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下皆谓我大,大而不肖。夫唯不肖,故能大;若肖,久矣其细也夫。我恒有三宝,持而宝之。一曰慈,二曰俭,三曰不敢为天下先。夫慈,故能勇;俭,故能广;不敢为天下先,故能为成事长。今舍其慈,且勇;舍其俭,且广;舍其后,且先,则必死矣。夫慈,以战则胜,以守则固。天将建之,如以慈垣之。
传世版:
天下皆谓我道大,似不肖。夫唯大,故似不肖。若肖,久矣其细也夫﹗我有三宝,持而保之。一曰慈,二曰俭,三曰不敢为天下先。慈故能勇;俭故能广;不敢为天下先,故能成器长。今舍慈且勇,舍俭且广,舍后且先,死矣﹗夫慈以战则胜,以守则固。天将救之,以慈卫之。
第七十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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善为士者不武,善战者不怒,善胜敌者弗与,善用人者为之下。是谓不争之德,是谓用人,是谓配天,古之极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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善为士者不武,善战者不怒,善胜敌者不与,善用人者为之下,是谓不争之德,是谓用人之力,是谓配天古之极。
第七十一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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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兵有言曰:吾不敢为主而为客,吾不敢进寸而退尺。是谓行无行,攘无臂,执无兵,乃无敌矣。祸莫大于无敌,无敌近亡吾宝矣。故称兵相若,而哀者胜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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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兵有言﹕“吾不敢为主而为客,不敢进寸而退尺。”是谓行无行,攘无臂,扔无敌,执无兵。祸莫大于轻敌,轻敌几丧吾宝。故抗兵相加,哀者胜矣。
第七十二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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吾言甚易知也,甚易行也;而人莫之能知也,而莫之能行也。言有宗,事有君。夫唯无知也,是以不我知。知我者希,则我贵矣。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。
传世版:
吾言甚易知,甚易行。天下莫能知,莫能行。言有宗,事有君。夫唯无知,是以不我知。知我者希,则我者贵。是以圣人被褐怀玉。
第七十三章:
帛书版:
知不知,尚矣;不知不知,病矣。是以圣人之不病,以其病病,是以不病。
传世版:
知不知上,不知知病。夫唯病病,是以不病。圣人不病,以其病病,是以不病。
第七十四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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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之不畏威,则大威将至矣。毋狭其所居,毋厌其所生。夫唯弗厌,是以不厌。是以圣人自知而不自见也;自爱而不自贵也,故去彼取此。
传世版:
民不畏威,则大威至。无狎其所居,无厌其所生。夫唯不厌,是以不厌。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;自爱不自贵。故去彼取此。
第七十五章:
帛书版:
勇于敢则杀,勇于不敢则活。此两者或利或害,天之所恶,孰知其故?天之道,不战而善胜,不言而善应,不召而自来,坦而善谋。天网恢恢,疏而不失。
传世版:
勇于敢则杀,勇于不敢则活。此两者,或利或害。天之所恶,孰知其故﹖是以圣人犹难之。天之道,不争而善胜,不言而善应,不召而自来,繟然而善谋。天网恢恢,疏而不失。
第七十六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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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民恒且不畏死,奈何以杀惧之也?若民恒且畏死,而为奇者得而杀之,夫孰敢矣。若民恒且必畏死,则恒有司杀者杀。夫代司杀者杀,是谓代大匠斲也。夫代大匠斲者,则希有不伤其手矣。
传世版:
民不畏死,奈何以死惧之﹖若使民常畏死,而为奇者,吾得执而杀之,孰敢﹖常有司杀者杀,夫代司杀者杀,是谓代大匠斲,夫代大匠斲者,希有不伤其手矣。
第七十七章:
帛书版:
人之饥也,以其取食税之多也,是以饥。百姓之不治也,以其上有以为也,是以不治。民之轻死,以其求生之厚也,是以轻死。夫唯无以生为者,是贤贵生。
传世版:
民之饥,以其上食税之多,是以饥。民之难治,以其上之有为,是以难治。民之轻死,以其求生之厚,是以轻死。夫唯无以生为者,是贤于贵生。
第七十八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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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之生也柔弱,其死也筋仞坚强。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,其死也枯槁。故曰:坚强者死之徒也;柔弱细微者生之徒也。兵强则不胜,木强则烘。强大居下,柔弱居上。
传世版:
人之生也柔弱,其死也坚强。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,其死也枯槁。故坚强者死之徒,柔弱者生之徒。是以兵强则不胜,木强则兵。强大处下,柔弱处上。
第七十九章:
帛书版:
天之道,犹张弓者也,高者抑之,下者举之;有余者损之,不足者补之。故天之道,损有余而补不足;人之道则不然,损不足而奉有余。孰能有余而有以取奉于天者乎?唯有道者乎?是以圣人为而弗有,成功而弗居也,若此其不欲见贤也。
传世版:
天之道,其犹张弓与﹖高者抑之,下者举之;有余者损之,不足者补之。天之道,损有余而补不足。人之道则不然,损不足以奉有余。孰能有余以奉天下,唯有道者。是以圣人为而不恃,功成而不处,其不欲见贤。
第八十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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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下莫柔弱于水,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也,以其无以易之也。柔之胜刚,弱之胜强,天下莫弗知也,而莫能行也。故圣人之言云,曰:受邦之垢,是谓社稷之主;受邦之不祥,是为天下王。正言若反。
传世版:
天下莫柔弱于水,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,其无以易之。弱之胜强,柔之胜刚,天下莫不知莫能行。是以圣人云﹕“受国之垢,是谓社稷主;受国不祥,是为天下王。”正言若反。
第八十一章:
帛书版:
和大怨,必有余怨,焉可以为善?是以执右契,而不以责于人。故有德司契,无德司彻。夫天道无亲,恒与善人。
传世版:
和大怨,必有余怨,安可以为善﹖是以圣人执左契,而不责于人。有德司契,无德司彻。天道无亲,常与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