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体是最原始的表达拒绝或抗议的工具。孩子一经出生,便学会以哭闹、踢打、不吃不喝、随地大小便来表达不满。而按照多伦多大学的社会学教授约翰·奥尼尔的说法,身体同样是维持秩序的工具,“所以最高的社会惩罚就是人身限制或肉体监禁,用疼痛折磨、饥饿、甚至死刑来达到惩处的目的”。
最残酷的监禁标本就是日本的瓶猫,自断奶起,猫便被喂食一种软化骨骼的药,塞进瓶中,吻部、尾部各接根管子,输入营养液、排出大小便。据说这是昂贵的案头装饰品,但其功效,与其说是供玩赏,不如说是供警戒。瓶猫的眼睛是一种嘲弄:嘿,说你呢,看我的那个人。你以为你不是囚徒?你的牢房不是这透明的四壁,而是你的工作、家庭、社会责任……以及你的残忍。
也许未来世界刑罚也会改革,不再把身体囚禁在固定的空间中。一篇反乌托邦的小说写道:那时囚禁的是思想,驯良的公民都应接受脑部手术,植入电极。仪器一刻不停地监听和屏蔽指定思想,如同今日对黄色网站的屏蔽。当特定语汇出现,仪器将发出可怕的噪音,阻止思维继续。思想犯遭遇思想阉割,强奸惯犯则被化学阉割,这好歹比猫的绝育术略仁慈:利用合成荷尔蒙在限期内抑制欲望。
更为精巧的,是囚禁在时间中。儿时从一本封底封面全部磨损的黄书上看过一篇科幻小说,书名与作者已全部忘记,只记得在一个清晨,主人公于剧烈的震动中清醒,一切都变了样子:他去上班,办公室中不停播放着香烟的广告歌曲;下午,一辆广告车开到小区中,高音喇叭始终未停。而周围的人视而未见习以为常。晚上,透过地下室的窗子,他看到几个奇怪的人拿着古怪的仪器扫过每家的床前。第二天,一切如旧:早晨的巨震、持续一天的广告骚扰、周围人的麻木,甚至是报纸的日期亦如昨:3月36号。第三天、第四天……他度过了同样的3月26号。
最终他弄清:整个小镇的人都在一次大地震中丧生,思维被一家广告公司买去,输入到电脑中,用做试验品,测试人对重复广告的忍耐极限。他想逃脱,但没了肉体的支撑,思维无法逃出一张桌子大小的电脑主机;他绝望呼喊,声音从一个3月26号传到下一个3月26号。
24小时的时间牢笼,这个创意被好莱坞和港产电影拿去重复。不过主人公最终总能借助巧合的机缘,逃到下一日。如果哪天我们能把时间像纸一样折叠,恐怕真有囚犯,依罪行轻重被囚禁于10分钟、1小时、24小时的牢笼中,杀人犯将逃不出他血腥杀人的地狱一刻,承受恐惧的永世折磨。
不过,偶尔会有绝望的想法:谁知道我们不是被囚禁于时间牢笼中?重复的工作、一成不变的乏味的一天天……
生活对我的囚禁,就像我对猫的囚禁。我以喜悦猫粮、猫薄荷、玩具老鼠培养它固定的生活习惯,而习惯就是它无法挣脱的牢笼。
每次开门,小树熊都会出去,打10秒钟的转,下12级楼梯,可一旦把它带出家门,它会哭着喊着跳着闹着要回到限制它的63平米的家。
(DVOL本文转自:中国DV传媒 http://www.dvol.cn)